写给逆转裁判系列的结尾

在推到逆转裁判 6 的最终章时，发生了如下对话。
小萌：（凑过来看）你是不是哭了？
：（侧过头）不许看我。
小萌：真哭了吧。
：（咬嘴唇）谁让你看我了，把头转过去今晚都不许看我。
小萌：好好好我不看你了。
（几分钟后）
小萌：还是哭了吧，来亲亲不哭不哭。
……
实在也不能怪我，毕竟推完逆转 123 合集的时候我写的那堆文字也是连客观评价都算不上，就是纯粹的针对 3-5 的疯狂情绪宣泄，本身已经说明了这个系列的每次最终案都能精准地破坏我的泪腺管理功能。尽管在上述对话发生时我的确没哭，但要是让她多看我几次我很确定应该真的就哭出来了。去年暑假我独自一人推完了全程，所以纵然再伤心难过也流不出一滴眼泪，通通化作了毫无理性的文字。
但是如今，逆转系列的正作 1-6，加上大逆的 1-2 都已经体验过，可以说作为律师的生涯已经结束了，只剩下逆检系列，出于公允，我觉得还是应该给这一整个系列一个相对冷静和理性的评价。
在开始 456 合集的游玩之前，我有很多疑虑，比如听说 456 系列恶评不少，质量远远比不过 123，或者担心成步堂龙一这个角色的塑造已臻于完满，后续会不会弄巧成拙毁掉对角色的塑造，又或是前作在我心里白月光的成分实在太多，倘若续作稍有失误，会不会拉低我对整个逆转裁判系列的印象。但买了的游戏总不能不玩，抱着这样朴实无华的理由，在大约一个月时间里，我通关了这部合集。游戏时间 60h，超越了大逆成为我游戏时间最长的一部逆转裁判。
成步堂合集里所贯彻的理念，大体上是“身为律师要信任自己的委托人”，也即强调律师本身的职业道德，以及与委托人之间的关系。这种探讨的形式相对来说更理想化，因此在整个合集中最大的冲突，应该是在逆转 2 的最终案面对王都楼真悟的时候，让现实与理念产生冲突，考验玩家的抉择。至于其他的案子其实没有很大的冲突，像第一部的 dlc 在展示法律制度本身的黑幕，但说到底也就是把署长搬上台，给玩家的印象无非是来了一个超强的 boss，说实话给我的压迫感反倒不如 1-4 的狩魔豪要强，抢证物这种事情不是谁都做得出来的。综上，我的关注点会更多集中在案件本身上，比如如何解释证物，犯案手法是什么，凶手是谁，而正好成步堂合集中的案件基本上没有很大的逻辑漏洞，因此这就变成一场很享受的推理之旅。另一方面人物性格塑造与人物关系塑造也都做得很好，再加上几个让人印象很深刻的案子（1-4，2-4，3-5 等），很自然地就造就了它神作的地位。
续作想要的则更多，在理念上，有第四部精英主义与民粹的对抗，第五部对于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思考，第六部对于律师存在意义的质疑和反思，同时也尝试着在满足玩家呼声保留成步堂戏份的同时，拓展游戏的世界观，塑造更多深入人心的形象。其中那些并不成功的尝试，就是拉低游戏整体评分的关键。
我想先聊聊成步堂这个角色。前三部里成步堂展示在玩家面前的人物形象已趋于完满，因此真要让他在续作中再出场，角色的定位会变得很尴尬，为了求稳不把角色写崩本不该有太多戏份，但变成工具人一定也没有玩家会满意。于是两难之下制作组直接整了个大活，把成步堂的律师徽章剥夺了，然后写一出复仇的戏码。在第四部里这样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七年后处处心机算无遗策的成步堂我也很喜欢，但尴尬的地方在于写完第四部还得出续作，更尴尬的地方在于续作还得让成步堂登场，甚至要重操旧业亲自上场做辩方，于是割裂感就自然产生了。玩家会觉得很疑惑，明明第四部里的成步堂俨然一副大 boss 的样子，怎么到第五部又回到了前三部里那个会在法庭上傻笑摸头的流汗黄豆，运筹帷幄的气势哪去了？后来我有看过一些制作组的访谈，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成步堂作为可操纵角色时，因为心理活动玩家一清二楚，所以虚张声势在玩家面前完全是无效的，但是作为游戏 NPC 时，由于成步堂在想什么玩家完全不知道，反而会显得神秘莫测不可捉摸，常常真的被他的行为唬住，为了说明这一点他们特别在 6-5 中加入了王泥喜和成步堂的对手戏，以展示不可掌握的成步堂究竟有多可怕。
解释本身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解释的成本太高了，以至于动摇了成步堂这个角色的性格塑造。6-5 成步堂之所以要和王泥喜兵戈相向的理由是为了拯救被绑架的真宵，然而类似的困境早在 2-4 中就曾出现过，那时的成步堂为真宵的生命安全作出的最大妥协，也仅仅只是在法庭上与御剑配合指认华宫雾绪，从未想过直接为王都楼争取无罪判决。迥异的选择让成步堂在第五部原本已经足够割裂的形象更加令人迷惑，已经经历过的成长历程莫名其妙地倒退回去，还需要后辈王泥喜点醒，如果这段情节的安排真的只是想要告诉玩家“成步堂还是原来的那个成步堂”，那只能说是事与愿违，用一个全新的更大的漏洞补上了原本的漏洞。不过，我很喜欢 6-5 这一章节，所以事后想想其实是可以找补的，比如成步堂历尽劫波从年轻气盛的愣头青成长为一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这个过程中心态本身的确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因为世俗给他的牵绊和束缚与日俱增，他不得不更多地停下脚步去关心身边亲密的人，对于真宵他从来都视同家人，那在三十几岁的年纪更容易关心则乱从而失去原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另一方面两个案子情况略有不同，真宵在国内被绑架时，成步堂可以一边在法庭上拖时间一边等待警方的搜查结果，但在山高水远的苍苑，大厦将倾，诸方神佛不佑，他能做的只有妥协和祈祷奇迹。对我而言这些补丁都是可以接受的，但直观上看，成步堂的性格确实如退化了一般，让人有些不自在。
还是从第四部说起，第一章作为教学关有点长了，主要是因为第四部只有四个案子，要穿插叙述最重要的一条主线即成步堂复仇线，所需的铺垫会比较多，但长归长，质量还是很好。第一眼惊艳到的是引入了 3d 动画叙述作案手法，比之前的平面图要直观很多，案件本身不结合之后的背景看就是很常规的案子，难度算不上很大，引导做得很好，最后成步堂拿出伪证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秉持着程序正义的洁癖我其实是不太能接受伪证的，即使是为了让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在揭晓成步堂的过去之后接受度略微高了一些，但是这张扑克牌还是成为了心里的一根刺。
第二章相对比较日常，几个案子串联得很好，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亮点。第三章反复观看现场录像真的非常非常折磨，我已经忘记牙琉检察官的吉他烧了几次了，另外我直到结尾也没弄懂所谓的茧到底是什么东西，以为是个伏笔结果确实就只和这个案件相关。第四章是质量最高的一章。一口气讲完了成步堂的复仇全过程、揭露了王泥喜的身世和引出了布英该家族的过往。前置案件相对简单，但是和后续串起来就变成了非常立体的故事，穿越时间线搜集线索是个很新颖的创意，可惜的是在之后的篇章里没有再出现过了。比较值得吐槽的点，一个是牙琉兄弟的情感没有什么描写，兄弟两人一个当律师一个当检察官这种设定有很多挖掘的空间，但是直到最后我们都不知道两人互相对对方抱有怎样的感情，牙琉响也始终还是那个眼里只有真相的检察官，像是画了个很大的饼，但是里面什么馅都没加，我相信在第二章刚得知雾人还有个弟弟要和王泥喜打对手戏的时候心里是相当期待后续的，只是这份期待最终落了空。第二个是陪审团制度的引入有些突兀，感觉上是为了醋包饺子，为了在结尾彰显法律精神与民意的相互促进，从而引入了陪审团。因为我是先玩的大逆再玩的逆转 4，所以一开始还以为会和大逆一样是真的要找出矛盾说服陪审团，结果发现全程陪审团就一个人露了脸，除了帮忙把牙琉雾人送进去之外，就没再有什么别的作用了。第三是成步堂的复仇过程固然是跌宕起伏的精彩，但始终还有些意难平和难以圆融的矛盾，逆转 5 里御剑是出现了的，那其实也说明这几年里他不太可能没听说成步堂的消息，然而整整七年间成步堂就这样孤身一人承受着非议寻找真相，求道者的姿态固然令人敬佩，然而这也不得不让人质疑，他的朋友们在这七年里为他做了什么吗？检察院院长、检查官、灵媒师、刑警，我真的不相信没有一个人有能力也有意愿还他一个清白，哪怕帮他重新取得律师资格也好，仿佛过去三部里他努力为自己赢得的情谊与羁绊从未存在过，那我们所见证的那个逐渐成长的成步堂，又到哪里去了呢？他还是像 1-1 开头的那个新人律师一样，只能独自奔波，然而即使是 1-1 的成步堂，身边尚还有绫里千寻的陪伴，相比之下这七年过得如同儿戏，甚至有些荒谬了。
第五部应该是差评最多的一部，游玩体验中最难受的部分就是在第五部突然出现的连篇累牍的错别字，第一章要推完时我已经找出了上十个，之后就完全没有耐心继续数错字了，但是它们的存在感真的很强，强到每遇到一个就让人觉得如鲠在喉，不知道是不是汉化那边出了问题，总之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修复一下，毕竟也不是新出的游戏了。不过更多人诟病的应该还是剧情，全篇大阴谋的铺垫并不差，从爆炸案开始倒叙也不会让人看不懂，但剧情里的很多对话让人觉得角色仿佛成了机器人，前几部那种有血有肉的感觉完全消失了，他们只是很固定地在执行一项一项连续的任务，有些活跃气氛的调侃也时常突然消失，对话遵循着提问——叙述——计划下一步——移动的流程。同时第五部的法庭也非常奇怪，法官判断的标准和前几部大相径庭，在一个证物就是一切的法庭上，很多时候辩方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并且有一些能够从侧面证明可能性的证物，或是对动机的说明，就可以让法官的判断完全倒向辩方，这很奇怪，比较典型的是 5-3 的末尾，突然指认一路老师，然后出示的证据都只是在说明“只要这样子就可以做到”，关键证人再来一段全新的证言，案件就结束了，同时很多案件的作案手法都略显牵强，这点在 5-2 和 5-3 中都有体现。
第五部的优点，是对于新角色的塑造很到位。新角色希月心音我是很喜欢的，温柔细腻，阳光开朗，敏感脆弱，这三种特质居然可以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完全不显得矛盾，反而把人物形象变得更加丰满和立体。5-4 和 5-5 两个案件把王泥喜和心音两个角色的形象都立起来了。王泥喜在第四部的身世并未完全揭秘，他本人也更像是个木讷的只知道听从指挥的工具人，但是第五部从一开始的不甘于挚友的死主动离队自己调查，到后来强忍自责指控心音只希望成步堂能亲手击碎他内心的不安，描摹出王泥喜这个角色的另一面，也许是阴暗面，也许不是，但他人性中的感性冲动与理性思考的博弈和挣扎，在剧情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心音则是初登场时的阳光美少女形象给了观众不一样的期待，在结尾又立即反转揭露她的黑历史让人猝不及防地看着这位青涩稚嫩的女孩子在法庭上回忆起不堪的过往浑身颤抖，没有人会不心疼。这是一场大家共同奔赴未来的救赎，对王泥喜来说，追求真相是对挚友的祭奠，抛弃自身的软弱，才能迈向未来；而对心音来说，追求真相是拾起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己，吹散过往的阴霾，才能迈向未来；而对成步堂来说，追求真相就只是追求真相而已，因为那就是他在走上律师这条道路时，自然而然背负的责任，他对此早已有了觉悟，5-5 是一场传承，他把理念通过两场庭审传递给律所的后辈们，于是成步堂龙一，这个男人的生命终于鲜活而热烈地延续下去。
第六部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剧情双线并行，在苍苑王国和日本之间来回切换，苍苑王国这个新设定的加入给整个系列注入了新的动力和活力，灵华这个角色的成长轨迹也很讨喜。但是新设定的加入也导致了很多问题，6-1 几乎可以算是最长的新手关之一，主要是苍苑王国没有律师的设定使得成步堂在法庭上多了很多以前不曾有过的阻碍，但即使如此，依旧显得不太合理，为什么一个二十几年没有正常庭审的国家法庭在成步堂上场十几分钟后，法官马上就和日本法官同气连枝，开始听信成步堂的推理和证物，甚至无视启示还可以把灵华直接驱逐出法庭，这里的转折是在还是太突兀了些，也许在第二章再引入苍苑的背景，会有更多的时间进行铺垫，法官态度的转变也会更自然一些。
6-2 大约是想起占据第四部女主地位却已经被冷落多时的美贯了，给她加了一场案子，毕竟逆转系列女主的宿命就是进拘留所（除了寿沙都），这场的犯罪手法有点绕，初期推理的时候自己都云里雾里的，主要还是帽子先生和怪奇的位置动来动去的把我绕晕了，此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这章反派太拉仇恨了，是隔着屏幕都想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当时我以为这就该是我在本作里最讨厌的人了，直到 6-3 继续遇见那由他。这个角色的塑造更是一言难尽，我本来想用灾难级来形容，因为实在是太招人恨了，后来想了想反派塑造得招人恨不是说明很成功么，所以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评价了。之前的检查官，御剑也好夕神也好，虽然在法庭上会嘲讽辩方，但是更多的还是调侃，双方聚焦的还是在案件真相上，但是那由他上法庭像是来报私仇的，嘲讽几乎升级成谩骂了，整个律所从上到下全被他骂了一遍，喜欢的角色被骂了我当然不能忍，熬夜推完 6-3 单纯就是为了触发斩杀动画报仇的。不过我知道这类角色到最后一定会洗白，毕竟和王泥喜也算是发小了，但是个人觉得洗白并不算成功，主要还是觉悟的过程太仓促，玩家可能完全都没有心理准备，他就加入辩方开始混合双打了，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总之那由他这个角色直到结尾都没能在我这里挽回风评。
6-3 的设计很优秀，剧情的紧迫感在流程推进中逐步加强，至第一天败诉时达到顶峰，第二天又多出来新人物以及茫茫多要收集的证据，在游玩过程中对脑容量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但是当熬夜打完最终法庭还了真宵清白的时候，一切都是值得的。结尾的真相也很感人，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所以早就猜测凶手其实是妻子，结果发现居然是同仇敌忾的革命伴侣，两人在全国人民面前共同揭露了辩护罪的黑暗，妻子亲手送了丈夫最后一程，而从这里开始，矛盾的导火索已经点燃，革命和斗争一触即发，能感受到这场案件会对国民的情绪造成怎样深厚的影响。
不过这章依旧存在很大的漏洞，最难以解释的是国民对于革命派和鸟姬的态度。在背景的叙述中，鸟姬是“革命派杀手”，国民的英雄，结果当那由他指控真宵就是鸟姬时，国民对她的态度却是异常冷淡的“连环杀人犯”，看不到一点尊敬与崇拜哪怕同情的感情，哪怕对于已经被实锤为革命派的祭司，法庭民众的旁白中尚且还有人认为“哪怕祭司是革命派也是个虔诚的好人”，结果到真宵头上就是“杀人犯无论如何都该死”，这让我觉得民众的态度极其矛盾。一方面编剧努力试图将鸟姬塑造成英雄，革命派则是破坏国家稳定的坏人，一方面在 6-3 的结尾真相揭晓时，民众却又公然恐惧于国家机器可以随意动用私刑，借鸟姬之手不经审判随意杀人，哪怕杀的人是他们所恐惧的革命派。
这章算是第六部的一个小高潮了，然而在这之后的第四章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一般在高质量的大结局之前的案子，比如 1-5 之前的 1-4，3-5 之前的 3-4，5-5 之前的 5-4，都是和全篇的主线息息相关的，或者直接为最后一章做背景上的铺垫，结果推完之后就发现 6-4 是个和主线完全无关的内容，看起来和 6-2 一样像是为了给心音强行加戏份而做的，案件也很平淡，突然冒出来的多重人格设定很难不突兀（这里点名某 mujica），唯一的亮点是补全了夕神的形象，让他站在主角团这一边既能缓和玩家对他过往的坏印象，同时也让这个角色在破除心魔后有了向大家展示自己富有生活气息的一面的机会，帮心音砍那由他的几刀相当解气，虽然我还是很想吐槽为什么成步堂总是来不及赶回来处理案子，但是那由他就可以来回飞到处挨揍，听起来像是赶着收集被成步堂事务所全员斩杀的成就。
至于 6-5，我只能说……我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唯独猜不中这结局。
开局的杜鲁克天降还算在我意料之内，博士的身死是常规的逆转裁判式展开，连凶手都忍不住自己找上门来了作案手法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洞穴探险父子情很感人，法庭上前后辈的对决紧张而热血，真宵被绑架的事情也毫不意外，成步堂反常的言行已经说明了一切。包括之后的远赴苍苑，大臣身死和杜鲁克被捕都被我猜到了，可是当收集好一切证据走上法庭，我才意识到一切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王泥喜说，大臣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杜鲁克进入之前，灵华却说她看到大臣从家中奔向案发现场的场景，我想那没什么，肯定是进入大臣房间的姥嬷用了灵媒术，然而检方再问，进入之后又是如何离开案发现场的？我愣了一瞬，然后在王泥喜提出“同样使用灵媒术，伪装成某个绝对安全的人脱身”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在那时并没能跟上按下手柄按键的手指，而当我在思考“究竟伪装成什么人能让自己不被任何人发现”时，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人选，手指的动作终于随着大脑思考的停止而停止，某个我绝不愿承认的蛰伏已久的恐怖事实，在阴影里向我缓缓逼近，猛地想到方才休庭时的混乱场景，那一切没有勇气面对的真相终究如泰山压顶般坠地。我死死盯着王泥喜锤在法庭桌面上紧握的拳头，似乎要从那其中看出一丝颤抖，我不相信他能毫无动摇地逼自己接受这样的现实，就如同我不相信我能接受这一切一样。
那么在日本和自己的孩子所度过的那一切，都是在你已经知晓自己的死亡后仍然义无反顾作出的决定吗？你到底相信自己到了什么程度，才能靠着龙的意志与信念为他扛下所有，你到底相信他到了什么程度，才能那样平静而自然地在法庭上让他一力承担这痛苦、绝望而残酷的真相？
是因为你相信，你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能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呢？
偏过头的一瞬我的确想哭，杜鲁克毫无疑问地就是逆转 6 描摹得最好的角色，王泥喜狠狠地把拳头锤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满眼所见俱是大逆最后一章，听闻格雷格森的死讯后一改往日的跳脱双手攥拳的福尔摩斯。
“侦探永远都是在案件结束后才姗姗来迟……有时候真让我有种懊恼的感觉。”
“我算什么大侦探，简直笑死人了！我什么事都阻止不了……格雷格森……格雷格森！”
我感觉到我赢得的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场战争，拼上自己的性命将他的信念播撒于每个人的心中，革命之火终将燃遍苍苑的每一寸土地。
6-5 与 3-5 在我心中的差距只在毫厘之间，6-5 的案件逻辑漏洞要更小，比如至今我都不太能接受为什么 3-5 案发的那一晚神乃木庄龙一定要杀死被附体的绫里舞子，或者让成步堂下线为什么一定要从悬崖上坠入激流最后还只是发了场烧，但是论情绪的鼓动，只论个人喜好，相比于“为什么你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愤懑与激荡，私心还是更喜欢“我果然没有爱错人”的百炼钢与绕指柔。
这篇文本应有一个配得上这个游戏的结尾，但想了半天还是不知如何下笔。入坑逆转系列的契机只是去年夏天偶然在群里聊起的话题，但这个系列却实打实地陪伴我度过了四个月最漫长的暑假，一整个难熬的夏天。前三部逆转裁判已是十数年前的作品，想必简朴的画质会劝退一批被现代 3a 游戏的绚丽光影养刁了口味的玩家，实在可惜。我是属于完全不介意画质的纯粹剧情党，也正因为如此，每一代在剧情和玩法上的革新和突破都能很完美地戳中我探索这个全新故事的欲望。我很喜欢这个系列，在我玩过的 AVG 中已经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之所以迫切地想要把此时此刻的感受用文字固定下来，只是因为从今往后，也不知还能有几个这样的夏天。
《大逆转裁判》是气势恢弘的英雄史诗，无名的少年自村庄中走来，一路结识挚友与红颜，筚路蓝缕，在身旁羽翼的庇佑下一路成长，集万千绝技于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气贯山河力破邪魔，合家欢式的完美结局。而《逆转裁判》更像是佶屈聱牙的经史子集，没有幻想中的世外高人与速成秘法，只有物欲横流如铁般冰冷的世界与现实法则，它在拷问你的内心，你是否愿意相信，有许许多多如你一般，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向往着光明的人？当理想世界里的底线与原则被突破，你是否还能坚守自己的本心？如若遭人暗算跌落谷底，过往的辉煌一笔勾销，你是否有卧薪尝胆从头再来的觉悟？而当你终于拥有踏上这条道路的决心和勇气时，纵然前路漫漫，纵然有时独行，你仍愿做那茫茫风沙中踽踽的旅人，因为坚定的内心早已知晓：
“若非如此，又何以向世人证我的道？”